在1981年林友仁老师对吴兆基先生的一次采访录音中,吴先生说:“古琴虽然是弹拨乐器,但是弹的东西要弹出(弦乐器的)‘拉’的声音。”虽然吴先生在讲这段话时,目的在于说明右手弹琴出音的音头不要太重,但是对于左手的滑音来说,这段话也同样是适合的。两方面结合起来看,也就是说一首乐曲的音与音之间、句与句之间需要有连绵不断的感觉,而不能让人听起来断断续续——在这里我所谈论的不是气息问题,无论怎么弹琴,气息要求一定是连贯的——我所指的是在听觉上的直观感受。
那么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右手方面前文论之已详,简单说来,只要是放松之后出来的音,音头都不会显得过僵过重;而左手的问题比较复杂,这里或许可以分两方面来谈:
之所以容易断断续续,第一个原因就是当弹出一个音之后,由于右手不再拨弦,所以在左手滑音的过程中音量其实是在不断衰减的,这就往往使得下一个音和上一个音在音量上存在一个反差,由此就显得有些不够连贯。这一点或许是所有弹拨乐器的共性,但是古琴的特殊之处在于,古琴左手滑音的时间长度往往是超过其他很多弹拨乐器的;因此,如果说其他乐器还能够借助于右手的快速拨弦而产生一种连贯的感觉的话,古琴似乎就很容易让人听起来觉得断断续续。
这一问题是否有可能解决?或许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够意识到左手按弦的虚实:虽然我们经常说“按欲入木”,但是事实上,在走手音的过程中,按弦的力度其实可以是不同的。吴兆基先生在同一次的采访录音中说:“滑音在琴背上要走弧线(抛物线)。”这句话似乎很费解,但其实听吴先生的示范就很清楚:比如说“绰”这个指法,是如飞机降落一般以弧线的方式下落到琴面上取音的,而并不是从一个固定的位置平移到另一个位置。同理,从一个音滑到另一个音时,一开始虽然手指确实是按在琴面上,但是仅仅只是把弦按住而已;而在滑动的过程中,力度也逐渐加强,这就使力度的走向也同样呈现出类似于弧线的感觉。能够表现出这样的虚实,再加上前文所说的走手音加速度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发现,在听觉上走手音在音量上甚至有可能会给人一种渐强的感受。这样一来,这种音量的渐强感往往就可以和下一个右手弹出的音较为自然地接续在一起,而显得较为连贯了。
不够连贯的另一个可能原因是过弦的问题。我们知道,在演奏的过程中左手的大指和名指经常会在不同的琴弦之间变换,而变换琴弦时又容易因为过弦不够自然而使得音与音之间产生断裂。这又可以从大指和名指来分别探讨:
首先,如果是对于相连的两弦来说,左手大指可以采用一指控两弦的办法。比如说如果意识到弹完七弦九徽之后马上要弹六弦九徽,那么可以一开始就用靠近骨节的多肉处按住七弦九徽,由此,大指靠近指尖的部分就能顺利地按住六弦九徽了。当然这里要注意两个问题:第一,我们知道,如果大指按弦多用指甲的话,出来的声音可能比较亮,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和用肉按弦的音色有一定的差别。对于这样的情况,我想或许单按一根弦时就有意识地多练甲肉参半的按弦方法会比较好一些。这不仅能使音色比纯甲按弦略厚,还能减少指甲的磨损。第二,每个人的大指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弯曲,所以在同时按住两根弦时,尤其要注意音准的调节,这时大指关节的灵活度就显得很重要了。
那如果是不相连的弦,或者是要一指控多弦,又该怎么办呢?这时过弦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大指按住某一根弦的时候,既然前一根弦离琴面会有一定的距离,那似乎就很难在不离开这根弦(为了保证余音不被突然中断)的情况下而自然过渡到前一根弦上。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或许左手的其他手指也是可以帮忙的:如果左手的其他手指能够事先就将下一根需要弹奏的弦按低一点贴近琴面的话,那么无论是要一指控几弦,左手大指都是能够转换自如的。(有时其他手指甚至可以帮着把要弹的弦拉近一些,只要按弦时稍微偏音位下一点,音准仍然是能够得到保证的。)
其次,对于名指按弦来说,由于在按单弦时一般都是靠指尖按弦,所以一指控多弦的难度或许就会很大。但是所幸需要名指一指控多弦的地方大多是在十徽以下,因此在很多情况下,将名指稍侧,就能同时按住几根弦。但是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按弦的用力点必须随着弦的变化而不断调节——不然的话,要做到同时按住几根弦且始终能够同时把每根弦都按得很实,或许就实在是太过困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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