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方锦龙 国乐艺术家、收藏家。精通多种乐器演奏的当代五弦琵琶代表人物,亚洲艺术家联盟副主席,广东省文化学会副会长,“芳华十八”时尚国乐团创始人。
国乐艺术家方锦龙畅谈岭南派古琴:
广州秋日的早上,有点台风来临前的闷热感。在水荫路演音大楼的“锦龙音乐室”,方锦龙白衣黑裤黑皮鞋,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一如他这十几年来的造型。尽管他凌晨三点多才睡觉,但在近两个小时的采访中,他与记者谈音乐、谈国学、谈收藏,妙语连珠,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倦意。记者了解到,他精通数百种乐器的演奏,每年的音乐会多达百场,而且他喜欢玩“跨界”,从不同的艺术领域吸收精华,他以这样的方式传承创新着中国民乐。“音乐在古代是一种教化,而不是现在单纯的娱乐”,他希望大众能从音乐中感受到“礼乐”的精髓。
■收藏周刊记者 陈福香
实习生 卢远芳 陈雪梅
古琴传承不能只着眼乐器本身
儒释道都要研究
收藏周刊:您从六岁就开始学琵琶,到现在能演奏数百种乐器,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古琴?
方锦龙:我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弹古琴,但是我不仅限于单一的乐器,也不仅限于哪个门派,各个门派我都会去学习。我以旁观者的角度发现派别之间的优劣势。而且我也不喜欢这样那样的头衔,头衔会束缚自己,艺术需要灵动的空间。
收藏周刊:也就是说,您不只钟情于琵琶?
方锦龙:研究乐器也好,国学也好,一定要跳出来。古人讲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都要有所了解。现在我们的悲哀在于弹古琴的就光知道古琴,弹琵琶的就光知道琵琶。我们专注的不光是乐器,儒释道都要研究,艺术需要中国文化的滋养。
收藏周刊:琵琶也好,古琴也好,作为中国的传统音乐,我们现在传承得如何?
方锦龙:什么叫传统?传统是一条河,是流动的传统。如果这条河不流动,这个水就臭了。我十年前演奏的曲子,我十年后都有不同的处理。过去可能我觉得我弹得非常好,但是我现在发现可以变得更简单,所谓“大道至简”,我把很多东西简化了。就像明代的家具,越来越简洁,但“简而不单”。
收藏周刊:在古琴的传承上您觉得有没有断层的现象?
方锦龙:现在面临的不是断层的问题,而是固守在自己的领域,没有走出去,我希望岭南的古琴可以更多地与外界交流,吸收其他领域的精华。我走过五十多个国家,我常和学生们说,一个人要成功首先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同时要阅人无数,“有高人指路,不如和大师同路”。
岭南派古琴很优秀
但急需培养更多年轻大师
收藏周刊:您1988年来到广州,在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您的创作浸淫在岭南的文化里,岭南派古琴给您怎样的印象?
方锦龙:岭南派有许多好东西,但是还需要与外界交流吸收更多精华,我现在在到处宣传岭南派。我把自己定为“无门派”,也就是没有门派。但实际无就是有,无就是包容。很多人问我,你是什么风格?我说我没有风格,没有风格就是最大的风格。我把自己定位为“不靠谱演奏家”。
说到岭南派,谢导秀老师是我非常敬佩的老师,他在岭南古琴的传承上做了许多贡献,但是我们的岭南派不可能靠他一个人来传承。我们需要更多年轻的大师来助推岭南古琴的传承和发展,要更多地传承谢老师优秀的东西,而且这个传承要在全国范围内去做。
收藏周刊:岭南派传承面临什么问题?
方锦龙:广东一直有“敢为人先”的精神,古琴要传承这样的精神,岭南派要多出大师,才能走出去。
收藏周刊:还记得您收藏的第一把古琴吗?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方锦龙:我在上世纪80年代买过三张古琴,那是成公亮先生监制的、贵州老房梁做的古琴,150元一张,一共花了450元。我当时在济南军区前卫歌舞团工作,月工资15元,几乎要存一年工资才能买一张古琴,但当时得到了家人的支持。
收藏周刊:古琴拍卖年年见涨,您有没有估算过手中古琴的价值?打算以后如何处置?
方锦龙:到目前为止,我收藏了近千件乐器,其中古琴就有几十张,乐器在我这里不谈价值,它们都是无价的,我从来不卖。我打算把它们放在我的私人国乐博物馆,让更多人可以感受到中国民乐的精髓。
现代人把国乐当娱乐过于功利
音乐在古代不是娱乐而是教化
收藏周刊:你一直很擅长玩“跨界”,比如跟国画家的合作,这种跨界合作带给您最多的是什么?
方锦龙:我的“跨界”不局限于国画,还有现代舞、朗诵等等。我一直强调,艺术一定要多元化。跨得越多,对艺术的门类了解得越多,最主要的是丰富自己阅历,丰富自己的对艺术不同门类的了解和学习。中国人常讲“游于艺”,艺术一定要多看多学,天天在办公室呆着不可能搞好艺术。克林顿是总统,但他同时是萨克斯演奏家;赖斯是钢琴演奏家;爱因斯坦是科学家,同时也是小提琴演奏家;他们跨界跨得比我们厉害多了。但是为什么他们有这么大的成就?因为他们懂艺术。
艺术是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是艺术,生活也要有艺术。尤其是音乐,中国人历来崇尚艺术,只是现代人比较功利,把国乐当成是一种单纯的娱乐。音乐在古代不是娱乐,是教化。古人沐浴焚香才能抚琴,非常有仪式感。
“礼”是外,“乐”是内,“礼乐”就是内外兼修。我们常说要强国、强经济,最重要还是要强文化。现在我们的智慧比不上古人,很难再出现像李白、白居易这样的诗人。建筑也是,故宫、圆明园不会出现第二个,因为我们没有精雕细琢的匠人精神。艺术家首先要有跳跃的思维,好的艺术家一定是天马行空的,中规中矩的不能搞艺术。
收藏周刊:您一直在强调“礼”,这在您的音乐里如何体现?
方锦龙:我注重平时的穿戴,这个就是“礼”。为什么西方人叫绅士,绅士不一定要穿得非常好,但是一定要干净整洁,鞋要穿得好,头发要梳好。这体现的就是一种修养,对别人的尊重。我这个人“崇洋不媚外”。西方有很多好的东西值得学习。中华民族是非常包容的民族,擅长吸收其他民族的文化。很多乐器是外来的,琵琶是从中东传过来的,扬琴是从丝绸之路传过来的,二胡是胡人的,这些最后都成了我们的国粹。
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大师
埋头做事就好了
收藏周刊:您工作室的“锦龙国乐馆”是关山月题的,您与他有着怎样的交情?
方锦龙:我喜欢和老人聊天,他们的智慧和阅历对我的音乐创作有很大帮助。我记得是二十多年前,我在星海音乐厅举办“新春音乐会”,关老受邀前来,对我的音乐表示欣赏,从那以后,我有空就会拜访关老,跟他聊天,获益匪浅。
收藏周刊:在古琴传承这一方面,它的高古会否影响它的普及?
方锦龙:我们说古琴要“古为今用”,不要把它变得玄妙、高深。我始终觉得古琴就是一种音乐,我们要给别人呈现的是古琴的音乐,而不是古琴的派别,所谓派别,是因为以前通信信息不畅通而形成的不同地域的派别,现在我们要保护派别,而不是束缚它。我们可以在不同的派别中学到好的东西,任何东西都有精华和糟粕。
收藏周刊:现在很多人喜欢称某个领域的顶尖人物为大师,您怎么看这个称号?
方锦龙: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大师,大师是后人给定位的。现在说自己是大师,但是后人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因为你现在没有做出成绩来。不过不管大师也好还是天王也好,我从来不把这个当回事,我就埋头做事。你做一件事的时候我做几件事,你花几百个小时,我花几万个小时。那大家最后就知道成功的是谁。我也不反感这个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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