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之天成,顺其自然
越简单,越被善用
……
夏布
凌晨两点,三三两两的人们从周边村镇赶往周兴镇的集市,进行一场特殊的交易。
半夜开始,天亮散场。这是多年流传下来的麻线交易习惯。因而又被称为“鬼市”。
八九十年代的“鬼市”热闹非凡,从凌晨两点开始收麻线,一直可以收到早上八九点,有人说那时的“鬼市”就是“小香港”。而如今,繁华落幕,凄凄冷清。
隔壁荣昌县的村子里,蝉鸣未起,却闻唧唧复唧唧。
这种原始的语言,神秘而悠远。昏黄如豆的灯光下,埋头的织工,穿梭的麻线,增长的夏布,一点点把你拉回了农耕时代。
每当芒种时节,苎麻已经长得很高,这是割藤的好时节。
一年打一次的麻,格外坚韧。人们将麻皮从麻杆上剥下来,为织造夏布备好原料。
粗粝的苎麻皮从手中拉过,随时能割破手。谁能想到,这样一种顽劣的纤维,却被先人驯服成一匹柔软的布。
绩纱
因为费时费工,又需要耐心和巧手,多由留守的妇女和老人完成。
晒干的苎麻,散发着新鲜植物汁液的天然气味。织工先将捆麻浸泡水中,再撕开卷成一缕一缕。然后用手指梳成一根根的苎麻细丝碾成麻线,晾晒。
手工的纱线很细,几如蚕丝。缠好的球状麻团做经线,缠好的茧状芋儿做纬线。
一个熟练的老织工,一日绩成一两线已属不易。从青丝到白发,日子就从指间攒动的麻线中一点点流过。
丝丝入扣
上过米浆的苎麻线,毛头和麻线黏在一起,更加挺直顺滑,便于纺织。
用竹签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筘,用来确定经纱的密度,保持经纱的位置,并把纬线打紧。把丝线斗开铺平,丝丝入筘,就可以上织机了。
在荣昌的织布作坊里,适用的织机是古老的“天平腰机”。
千百年来,勤劳的织工们,埋头而坐。一丝一筘缠住时光流转,一经一纬织出世间冷暖。光阴就这样慢慢爬满夏布的细小格子。
阳光和煦的院子里,一匹匹夏布高高挂起。微风拂过,阳光穿过轻透的夏布,温柔地洒下一地斑驳。
仿佛看到了古时的“白纻舞”。古时的舞者穿着白色的夏布(又称白纻),“轻躯徐起何洋洋,高举双手白鹄翔。”任谁都会被那份纯粹超然震慑。
色泽古朴、质地轻盈的夏布,
作为汉族传统布料,
已有千年历史。
因麻布常用于夏季衣着,
凉爽宜人,故称“夏布”。
但夏布不止于夏天,它有着可厚可薄 的体贴温婉。“御冬足大布,粗细以应阳。”粗夏布用在冬日御寒,细夏布用在暑日散热。
而夏布的粗细,不用刻意,就烙印在每一个织工的心里。
这些沉默寡言的织工,也许并不认识几个字,更不懂什么是非遗,但他们身上却有一个民族最深入骨髓的记忆。
他们的手艺,就像那一道道深刻的皱纹,隐藏着我们找寻已久的精神。
“酿酒烹鸡留醉客,鸣机织竺遍山家。”
农耕时代的产物,
在这个工业社会即将销声匿迹。
牛仔、卡其、莱卡,雪纺,这些时髦的词汇,早已侵占了传统纺织品的领地。
曾是贡品的夏布,只能被销往喜爱夏布的日本和韩国,或者被少有的几个中国设计师轻轻拿起。
年轻人已经没几个人了解夏布,更别提织造夏布了。
只剩几个白发老妪,坚持在织厂里绩纱织布。不为那几个工钱,只因对用一生织就的匹匹夏布,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
夏布粗犷淳朴,
却又细腻如丝。
从土地中来,
又走进麻线格子里。
虽人造,却返璞归真。
既符合现代审美,又有历史的厚重感。这种自然与古典的结合,是其他面料无法代替的。
越来越多的人重新看到它,想要留住袅袅白纻,留住婆娑夏布。
有人把它们做成舒适的夏布衣服,既保留了淳朴的味道,又不失设计感。
有人把它们做成了古拙的手作,质朴自然,别有一番韵味。
更有人在夏布上作画。传统中国画与传统夏布的融合,更像是一场穿越千年的相遇,成为继绢画和宣纸画后又一朵奇葩。
随着夏布销量走低,
有人说它进入了生存的“冬至”。
可是我们似乎又能看到希望。
惟愿未来每一个夏至,
都有夏布微凉,
款款起舞。
转自中国手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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