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
圣人孔子习琴的故事,在琴人之间广为流传。这首故事讲述了孔子从“初习琴曲”到“探得其志”再到“深得其人”的过程,向大众展示了最为优秀的习琴之道。
故事虽有夸张的成分,然而对于习琴者而言却不无借鉴之处。毕竟到此程度,才算是真正的掌握了一首琴曲。回到现实,那么对于琴人而言,一首曲子到底学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换新曲子?学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学成了?在习琴这方面,我们不妨借鉴并修改下鲁迅先生的读书三到,即“手到”、“口到”、“心到”。
初学一首曲子,“手到”是基础,即谱子能完整弹下来,在完整弹下来的基础上,保证节奏、音准无误。当我们拿到新谱子时,不要上手便弹,第一步应当是“识读减字谱”、“识读节奏”,看看指法有没有不认识的,不熟悉的,然后再看节奏,看看每一小节的节奏自己是否可以按拍哼出来。减字谱和节奏识读完毕后,再上手去弹。前几遍需是通篇弹奏,即从头到尾的弹奏几遍,而后把不会的、不熟悉的、难点圈起来,逐个攻破,直到弹奏的和简单的地方水准一样。在此之后,再一遍一遍的去打磨琴曲,直至把整首曲子完完整整、连贯的弹奏下来,且能保证音准、节奏没有什么问题。这里的“手到”,需要的是千百遍的基础训练,对每一个指法、每一个乐音、每一小节的节奏都要抱着负责任的心态认真研习,并加以训练。
所谓“口到”,即是边弹边唱,直至将一首曲子的轻重疾徐都完美地表达出来。初期,唱谱可以辅助练习好音准和节奏。后期,唱谱可以辅助练好轻重。尤其是散板的地方,边弹边唱方能更好的掌握住气口。习琴譬如唱歌,一位优秀的歌手可以完美地掌握每一字的吐音和轻重,将这一个一个的音符组成一条连绵起伏的线条。音乐是流动的,不是死板的音符,而流动的不仅仅是音乐,也是音乐中蕴含着的气息,更是音乐情感和气息的混合。许多琴家老师都非常强调“唱谱”的重要性,只有“唱谱”才可以达到“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的状态。一首曲子,手熟了,轻重徐急掌握了,意连贯了,自然而然就弹好了。此时这首曲子如果弹乏味了,便可以换一首新的曲子。若是还饶有兴趣,可以继续迈步向上一层跃进。《溪山琴况》中提到“弦与指合,指与音合,音与意合,而和至矣”,这句话古往今来解读者颇多,相信各位琴人也有自己的见地。但是无论是谁来解读,最终都离不来一个“心”字。“意”出自于“心”,“心”到则“意”到。当一首曲子已经练到“音与意合”的程度时,方算是成了。六朝间画家顾恺之说画曰“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弹琴亦是如此,“目送归鸿”是神韵意趣,一首曲子难也难在神韵意趣。自成一家才是风格,而自成一家需要的是深厚的功力——技术以及内涵。何谓“心到”,浅层面上是需要琴人运用自己的“共情”能力,去理解琴曲的意趣并表达出来,也即“移情”。深层面需要琴人切身去体悟琴曲中的意趣。一个琴人并不能完美地演奏出所有风格不同的琴曲,所有的琴曲在一位琴人手下都会变成他自己的风格。演奏如此时,才是真正的“心到”。然见地与年华齐增,意趣与岁月并往。习琴者的见识一直在增长,对琴曲的理解也会年年岁岁不相同,这需要琴人不断地探索,方能日就月将,学有所成。
毕竟圣人不是人人,作为一个普通琴人,长久的练习一首曲子势必会倦怠,反而会丧失了对古琴的兴趣。故此,当一首曲子的学习程度能做到“手到”、“口到”时,便可以换下一首曲子进行练习了。适当调剂,增加新鲜感和兴趣度。而当“手到”、“口到”、“心到”齐备时,这首曲子才算是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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