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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古代指法的分析 ---查阜西

现传各家古琴谱中,大多数都有唐赵耶利修明的指法,曹柔作减字法的记载,但是赵耶利的指法和曹柔的减字法,究竟是怎样的形成,如何的释义?却并无具体的叙列。徒然令人空余想像,莫可探索。所以往往得到一个明代以前的古琴谱,常会感到古指法意义解析的困难,决定根据的缺乏,比如研究《唐人卷子本》文字谱的“幽兰”;和《神奇秘谱》的“广陵散”,这样的情况,就在所不免,就是一个很显明的例子。
 
近编古琴指法辑览,研究明代袁均哲《太音大全集》,竟发现了赵耶利的原指法,和曹柔的原减字法。实是一个很重要的收获,值得将它叙述的:
 
袁均哲《太音大全集》卷之第二页第二十二行自“历”字起,至第五页第十八行“奄”字止,共一百零二个指法,都是没有减字以前正写的文字指法,应该是赵耶利的指法。有下列三点证明:
 
1,本书卷之五第六页标题“字谱”第二行中云:“赵耶利出谱两帙,各参古今,寻者易知,先贤制作,意取周备,然其文极繁,动越两行,未成一句,后曹柔作减字法,尤未易晓也。”而这一批文字指法,正是所谓其文极繁的,又列在减字法之前,当然含有暗示对此的意思。可知此非减字的指法,即为赵耶利的原指法。
 
2,明蒋克谦《琴书大全》卷第八第八页起,至第十三页第七行止,所载的指法,也是从“历”字至“奄”字共一百零二指法,与袁均哲《太音大全集》完全相同,然而标题却是“杨祖云指法”,下注“田紫芝并诸家同”。根据明朱权《太音大全集》序,袁均哲与朱权本人都是根据宋田芝翁所纂的《太古遗音》而撰著的。南宋嘉定间杨祖云曾将它“改名为《琴苑须知》表而进之于朝”,亦非杨祖云自作。蒋克谦辑《琴书大全》,不知它与袁、朱之书同出于田芝翁,又不明田与杨时代的先后,竟谓田紫芝并诸家同,而附注标题之下,以为田书出之于杨。这样的张冠李戴,就更使后人盲昧,不能找到赵耶利的指法了。现在我们既能判明不是杨祖云的指法,那么,在曹柔以前还有谁作过这种非减字的正写文字指法呢?早期文艺著录上既无别人也作过的记载,那就当然是赵耶利的原指法无疑。并且这批指法,流传到南宋时候还是这样很被重视而互相转录,显然是古代有名之作,也可以从而推想是赵耶利的指法了。
 
3,据《东方音乐研究》第二卷第四号林谦三论“幽兰原本”一文中考证,与“幽兰”成姊妹关系的琴手法,即是《唐书艺文志》著录的赵邪(古耶字)利琴手势一卷。(见民族音乐研究所《幽兰研究实录》第二辑第四二页)而所谓姊妹关系的琴手法,就是现在琴家所称的《乌丝欄卷子琴谱》。其中所载的指法,也就是这种非减字的正写文字指法。
 
赵耶利的指法,既已分析明白,曹柔的减字指法也就随之得到解决了。同书卷之五第六页第六行从“”起,至同页第十四行“”止,共七十六个指法减字,应该是曹柔的右手减字原指法。有下列两点证明:
 
1,本书卷之五第六页标题“字谱”第二行至第四行既说“赵耶利出谱两帙,……其文极繁……后曹柔作减字法,尤为易晓也。”下面第五行就接着列出这批减字,自然应当看作指的是曹柔的减字。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将赵耶利指法列在减字之前,是暗示对此,这批指法列在正写文字指法之后,更显然是将赵、曹两种指法来对比了。
 
2,《琴书大全》卷第八第一页起,至第三页第四行止,所载的指法,也正是这批减字法,同样是接着列在“……后曹柔作减字法,尤为易晓也”的下面。除多“”十个字,并将“”等字,另分别列入左手及“通用字谱”外,右手各指法,完全与《太音大全》相同。
 
又自《太音大全》卷之五第五页第十九行“左手指法谱”从“安”字起,至第六页第一行“心”字止,共三十五个减字指法,应该是曹柔的左手减字原指法。有下列两点证明:
 
1,原本虽然将这批指法混列入赵耶利指法之后,但此为减字,与赵法用文字写的不同。即与同卷第二页第十三行至二十一行“刘籍《琴议》”的右手二十个指法,形式的排列,注释的文字,均不一致,绝非出于一个人手笔。但它们与同卷第六页第六行至同页第十四行“右手减字指法”,即上述的曹柔右手减字指法,形式注释,完全一样。
 
2,《琴书大全》卷第八第三页第五行起,至第四页第十行止的“左手指法谱”,也正是这批减字指法,它却接着列在上述认为应该是曹柔“右手指法谱”之后。惟较《太音大全》所列多十五个减字,更在“左手指法谱”之后,另列“通用字谱”减字二十六个,分类次序,更为完备,正足以补《太音大全》的佚缺。
 
以上关于赵耶利和曹柔指法的下落,似乎可就是这样的肯定了。然而《太音大全》和《琴书大全》的里面,还有多种指法,都是明代以前很可宝贵的古指法材料。但也是次序纷杂,标目不明的。兹逐一将它清检分析如下:
 
《太音大全集》卷之五第二页第十三行标题“右手指法”起,至第二十一行“”字止,共二十二个减字,它的形式注释,却都不同于曹柔。原注“出刘籍《琴议》,很明显是另外一家之言。(刘籍《琴议》见南宋《直斋书录解题》)但是这一批减字指法,混列在赵耶利指法之前,又无与这一类型相同的左手指法,标题下又有“诸家不同,随指疏之” 的小注,可见已经自己说明是没有条理次序的随手杂录了。而且这些减字形式很晚,可能是刘籍时通用的指法而为刘籍所收录。
 
又同书卷之五第六页第十五行起,至第九页末行止,是一套形式、注释都很完整一致的指法,标题为“唐陈居士听声数应指法并注指诀”;与《琴书大全》卷第八第五页第三行起,至第七页末行止,所载的“唐陈居士指诀”全同。不过《太音大全》所载,是首列名称,最后注释。形式稍异,内容无别。但《太音大全》有“左手诀法”及“杂用寄意”两小标题,而无“右手诀法”小标题。《琴书大全》又只有“右手诀法”及“左手诀法”两小标题,而无“杂用寄意”小标题。《太音大全》是偶然漏了“右手诀法”四字小标题。而《琴书大全》则不仅无“杂用寄意”这一小标题,并这一类的减字、名称、注释也没有。是《太音大全》所载的陈居士指法,更较为完善。
 
又卷之五第十一页第十六行“右手指法第二”起,至第十四页第十四行止,和第十八页“左手指法第三行”起,至第二十页第四行止,另是一种类型的指法。与《琴书大全》卷第八第十三页第八行起,至第十九页第六行止,标题为“成玉磵指法”的,颇为相同;但其中亦不无出入,《太音大全》则右手指法较详而多,《琴书大全》则左手指法较多而备。以整体论,则《琴书大全》仍为较完善之本。
 
又卷之五第十七页第十五行自“右手谱字偏旁释”起,至同页第二十二行“鳥捣”止四十七个谱字,及同卷第二十页第五行自“左手谱字偏旁释”起,至同页第十行“爪搯”止三十七个谱字,则又另是一类型的指法,而《琴书大全》却没有收录。
 
卷之五第二十五页第十八行起,至二十六页第九行止的二十二个“右手指法”及第二十六页第十行起,至第二十七页第一行止的二十四个“左手指法”。又另是一类型的指法。也就是《太音大全集》卷之五最后的一批指法。从减字形式看,从注释文义看,都很晚近,而且就列在袁均哲自识的“琴操辩议”之前,很可能就是袁均哲的指法,或为袁均哲采录当时通用的指法。
 
《琴书大全》卷第八第十九页第十七行起,至第二十页末行止,标题为“诸家指法拾遗”,其中右、左手指法各十四个;既称为“诸家拾遗”,当是零星杂录,而不是一整个有系统的类型了。
 
《琴书大全》卷第八第二十三页起,至第五十六页第八行止,标题为“唐陈拙指法”,也是非减字的文字指法,而为《太音大全集》所无的。内容很丰富,解说也很详明,虽然系统类别还欠整饬,但仍是一种很重要宝贵的古指法材料。
 
此外《学海类编》中载有元吴澄著的《琴言十则附指法谱》,分为“右手弹弦”自“尸”至“”共四十三种;“左手按弦”自“女”至“安”共五十三种;“左右朝揖”自“”至“”共一十六种。是一套形式完整,类次分明的指法。
 
总结以上从袁均哲《太音大全集》,蒋克谦《琴书大全》和吴澄《琴言十则附指法谱》三书之中,所分析出来的古指法,共有十种。分列如下:
 
1,赵耶利文字指法(右手指法,左手指法)
2,曹柔减字指法(右手指法,左手指法)
3,刘籍琴议减字指法(右手指法)
4,陈居士减字指法(右手诀法,左手诀法,杂用寄意)
5,成玉磵减字指法(右手指法,左手指法)
6,偏旁减字指法(右手谱字,左手谱字)
7,袁均哲减字指法(右手指法,左手指法)
8,诸家拾遗减字指法(右手指法,左手指法)
9,陈拙文字指法(不分类次)
10,吴澄减字指法(右手弹弦,左手按弦,左右朝揖)
 
上列十种指法中,除袁均哲减字指法一种,是明初的指法外,其余九种,都是唐、宋、元三个朝代的古指法,有了这十种古指法,用来研究明代以前的古琴谱,当可能解决很多疑难问题了。
 
可是从这些唐、宋、元诸家的指法中,又可以看出指法的类别,除了右、左法之外,还有不左不右的一些字谱名称,如“”(散)“”(泛)“省”(少息)“”(再作)“”(至)“”(慢)之类,唐陈居士名之为“杂用寄意”,元吴澄名之为“左右朝揖”。到了明代中叶,黄献的《琴谱正传》,萧鸾的《太音补遗》,以及张进朝的《玉梧琴谱》等,却又别开生面,不分左右、杂用,将所有字谱,混合列举,不加解释,而称为“勾琴总字母”,列在最前,随着又再列出“右手指法”和“左手指法”,加以注释,郝宁和王定安的《藏春坞琴谱》亦同。张右衮的《琴经》则先以“二手统名”标题,列出大、食、中、名等指的字谱和解义并图,次列“勾琴总字母”,再次以“详明字母”标题,而分列“右手指法”和“左手指法”加以注释。严天池的《松弦馆琴谱》,则标题为“观谱法”,总列字母,不分左右,亦无释义。凡此诸家,可说是一个相沿的体系。至于杨西峰的《重修真传琴谱》和杨抡的《太古遗音》、《伯牙心法琴谱》,则仅分左右,注释简略,又另成为一个体系。到了清代初年,虞山嫡派徐青山撰著《万峰阁指法閟笺》,虽只分右指法,左指法两目,却于字谱注释之外,更将运指、用力、取音的要诀,穷究原委,透彻说明。这说明从明代末年起,享有盛名的虞山派(严天池为首)当初只注重口传心授,而不专以谱为初学的人说法;自徐青山(虞山派第二个名师)阐明指法秘旨,刻书传播之后,自命祖述虞山的广陵徐常遇徐祺等,都以此为基础,先后采录增修,编入《澄鉴堂琴谱》和《五知斋琴谱》。于是“杂录寄意”或“左右朝揖”这两类的字谱,就仍然分别归纳到“左右指法”“左手指法”的里面去了。嗣后各家琴谱互相转录,很少变动,遂传为今日通行的指法。
 
1957年4月5日
 
摘自《琴论缀新》第一集
 


 
许健先生旧藏 吉善居珍藏

(资讯来源:古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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